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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月,快走!」

「乖孩子,先跟哥哥走,我們隨後就跟上……

 

 

朔間凜月有些呆滯的望著地板。

血,芬芳、甜美的血。

他最愛的血。

他生命泉源的血。

……令他恐懼的血。

「月……凜月!」似乎有誰在他耳邊大叫,並且用力的搖晃他的身子。

朔間凜月慢慢的轉頭,鮮紅的雙瞳了無生氣:「哥、哥……

「汝還呆站站著做什麼!快走!」朔間零一把抱起了眼神茫然的弟弟,開始向外狂奔。

雨聲淅瀝,朔間凜月從沒想過,原來雨落在身上會如此的痛。

他恍惚的望著滿地鮮血,怎麼也沒想到,明明今天、明明現在應該是他愉快的成年宴會,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明明一開始家人還稱讚自己的衣服,明明大家都很開心的笑著……明明,自己已經決定要跟隨哥哥到對方所說的地方歷練……

可下一秒,自稱正義的除魔世家就殺了進來,把所有人都一網打進。

父親、母親,還有許許多多親戚朋友,連僕人們都沒放過,要不是父母及兄長護著,朔間凜月自己也差點死在現場。

「那邊還有兩個!」不知哪來傳來的聲音,朔間零皺了皺眉,立刻換了個方向,決定走花園後面的小徑逃出。

血的味道充滿了朔間凜月的鼻尖,他知道,剛才為了保護自己害得兄長不小心受了傷。

……其實你可以不用管我,明明你一個人一定可以逃出去。」

「說什麼傻話,汝可是吾輩最心愛的弟弟啊!」

朔間凜月沒有再開口,自從上次那個吻,他和朔間零的關係似乎就有那麼一點點微妙的改變,提到「兄弟」這兩個字,自己的心情似乎有些複雜。

「這條路他們應該不知道,我們往東走,去夢之咲森林。」穿越一個隱密的洞後,朔間零警戒的看了看四周,小聲的說。

……幸好有這個洞。」朔間凜月微微嘆口氣,這洞是兒時他貪玩發現的,也因為這洞,所以他時常溜出家門跑去外面玩耍。

他們飛快的移動著,但由於朔間零身上帶著傷,所以後來變成朔間凜月攙扶著,兩人的移動速度也漸漸變慢。

「什……?!」突然之間,一道光把兩人包圍,朔間凜月驚恐的發現他們出不去!

「抓到你們了。」一群人突然出現,帶頭的男人笑吟吟的來到他們面前,「真是花費我們不少心思啊,吸血鬼。」

「別得意忘形了,人類。」朔間凜月用力敲打著光壁:「這種低級的防禦我一下就能解開……

「沒用的,凜月,這是專門對付吾等的道具。」朔間零帶著疲憊的微微嘆氣。

「嗯?」男人湊進一點打量著朔間零,接著露出一個笑:「是你啊,上次要不是少爺,我早就把你解決了。」

「呵……你不知道嘛,天祥院家即將沒落,而且是被你們,親手的摧毀。」朔間零低低的笑著,這使得男人的笑臉變得僵硬:「你這混蛋說什麼!」

「不久後汝等們就會明白了,傀儡們。」朔間零憐憫的望著對方,接著突然之間拿什麼甩在光壁上,接著用力一敲,光壁應聲碎裂,「至於這次,很可惜,你依然解決不了我!」

「快走!」他抓住朔間凜月用力向前推,讓自己護在對方身後,而朔間凜月也毫不遲疑的向前衝去。

「怎麼可能?!這不是少爺才……」遠遠的似乎聽到那些人在憤怒的大叫著什麼,但他只是向前跑著,身後的怒罵聲與攻擊聲似乎越來越遠,最後終於沒了聲響。

「哥——

「別回頭,繼續走,他們不可能放棄。」朔間凜月只聽見朔間零輕聲的說著,「森林裡自然有人能幫吾等。」

「嗯。」朔間凜月難得當了個聽話的好弟弟,他快步的走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兄長的腳步聲有點凌亂。

終於,當前方的翠綠映入眼簾時,朔間凜月像是鬆了口氣般,在森林前停下腳步,抱持著「現在應該沒關係了吧」的想法回過頭:「哥哥,我們終於——

「咻!」驀然間,眼前一黑,他的視線被兄長濕透的墨髮遮住,只聽見利箭射出的聲響,以及,感受到溫熱黏稠液體沾到臉上的感覺。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這!」剛才的男人大笑著,表情是那麼的瘋狂陰狠:「真是可悲的兄弟情啊,你以為幫弟弟擋了一箭他就沒事了嗎?呵,就讓你們再垂死掙扎一下吧,哈哈哈哈哈!」

朔間凜月的紅瞳放大,映入眼簾的是一地的血,與胸口及腹部的兩把箭……他終於知道剛才朔間零為何腳步不穩了,因為他明明、明明早就已經被除魔之箭射中腹部啊……

「被射中破邪兩次,吾輩已經沒救了。」朔間零沒有理會男人,只是語氣異常平靜的輕聲的附在朔間凜月耳邊說著:「凜月,他們還不會那麼快攻擊……快進森林,那些傢伙會保護汝。」

「不要!我們一起……

「凜月!」朔間凜月被捧起臉,一個沾滿血腥味的吻輕輕的落在他的唇上:「吾輩說過,吾輩把自己的心給汝,即使汝沒收,那還是汝的。」

「吾輩……不,我愛你,凜月……我愛你……

「我把……自己的心……給你,所以……你、走吧,快…………」也許是除魔之箭的關係,原本不會被區區一兩把箭殺死的朔間零說話開始脫離平穩,漸漸的越來越無力,最後,人就這麼在朔間凜月身上滑落……

「啊…………」朔間凜月的瞳孔放大,張開的嘴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眼前只有腥紅。

豔麗、迷人的紅。

芳香、美味的紅。

當他再次回過神發現自己自己已經倒臥在地,四周了無人煙,只剩混雜了雨水的鮮紅。

啊啊,哥哥……我幫你報仇了……

扭曲的笑綻放,朔間凜月望向朔間零的側臉,意識漸漸迷離。

「是……………

「快…………………

恍惚之中似乎聽見了哪些人的聲響,但朔間凜月只是努力的看著朔間零,奮力的伸手想抱住對方,直到自己閉上眼。

如果……如果能就這麼看一輩子就好……

 

 

 

 

「啊啦,醒來了嗎?」

朔間凜月一張開眼,就看見一位金髮的血族佇立於床邊,很和善的遞給自己水:「你一定渴了吧?人家幫你倒了水。」

「哥哥呢……?」但朔間凜月只是推開那人的手,很焦急的要下床,不料卻因為腿無力而摔倒。

「小凜月不先養好自己是不能去看哥哥的哪。」對方趕緊扶起他,重新遞給他水。

這次他乖乖的喝下,畢竟無論水有沒有毒,他都是缺少的。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哥哥常提起你哦。」對方笑了笑,而後又開口:「我帶你下樓吧。」

朔間凜月被對方攙扶著出了房間,來到一樓大廳,發現裡面聚集了很多人……說人其實也不對,因為他們幾乎都不是人類。

但即使如此,他的目光還是立即被中間吸引,想立刻向那衝去。

那是他的兄長。

心臟與赤裸的身體分開,分別泡在血中的兄長。

「這就是混蛋吸血鬼的弟弟?」一位狼人在朔間凜月差點撲倒在兄長前時將他扶起來,打量著。

「哥哥!」朔間凜月沒有理睬對方,只是趴在裝著兄長的棺木上不斷的叫喊:「我是凜月啊,哥哥!醒醒!」

「朔間凜月。」有誰叫住了他,但他沒有回頭,「你知道的吧?血族只要心臟沒有毀壞,將之泡在血中等待重新復原,那麼就可能回復血族才聽得見的跳動。」

「但是,他已經被破邪射中了,破邪是專門對付我等的除魔之箭,所以……

「住嘴!」朔間凜月回過頭,鮮紅的瞳孔惡狠狠的瞪著那位銀色短髮的血族:「哥哥會醒來的!你別烏鴉嘴!」

……」對方皺了皺眉想再說什麼,但被身旁彷彿散發光輝的少女拉住:「我已經盡我所能消除破邪的能量,接下來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雖然機率十分微小,但還是有機會醒來的……只是,請做好心理準備。」

……」朔間凜月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趴在棺材邊,沉默的望著兄長安詳的臉。

這一趴,就不肯起身。

朔間凜月一直趴在棺材邊好幾天,是那位自稱這座森林的血族之王出現才不甘願的將朔間零身體放入隱密的血池中等待恢復。

但朔間凜月堅持將兄長的心帶回給自己準備的房間。

雖然他每天都會被自稱是森林女神的「knights」的同類逼迫著與森林裡的種族社交,但他還是會花很長的時間抱著心臟,趴在血池邊,期待的望著兄長的臉,盼著對方睜開眼的那一天。

時間就這樣過了很久,但也許又不是那麼久。

血族漫長的時間觀對朔間凜月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他只知道,現在的每一天,都像是一百年一般的煎熬。

也許只有一年,但也許已經過了十年,時間久到朔間凜月都有了血僕,朔間零還沒有張開眼。

漸漸的,他開始每天以睡眠打發時間。

他畫了兒時的自己與兄長,就掛在躺床時一眼就看得見的地方,每天每天,他都盯著那幅畫入睡。

「凜月,天祥院家已經身敗名裂了。」衣更真緒每天的例行公式就是報告外面的事情,這天,他也在血池旁,低著頭,不敢看著這難過的一幕。

「不過說也奇怪,他們每一項罪證都太剛好了,簡直是被陷害的。」

「被他們親愛的少爺啊。」朔間凜月望著朔間零的臉,柔柔的說。

這些日子的他已經失去了以往的單純,脫離保護而成長的眉眼上此時卻帶著惡毒的瘋狂:「當家之子天祥院英智……已經是他們口中的墮落者了。」

「他們一定不會想到吧,自己早就被親愛的少爺操弄了很久。」

「這一切,都是害了哥哥的報應!」

「凜月,你……

「別說了,我不想聽。」朔間凜月打了個哈欠打斷對方的話語,「我想睡了,帶我回房間吧。」

……我知道了。」衣更真緒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也只是嘆口氣,把人送回房。

就這樣日復一日,要是沒人管,朔間凜月每天不是睡覺就是趴在血池邊,但他等待的那個人,卻不曾睜開過眼。

然而,這一天,一切都變了。

「哥哥……」朔間凜月呆呆的望著空無一人的血池,然後望向另一邊的一群人:「你們做了什麼?」

「只是看不慣你頹廢的樣子而已。」狼人大神晃牙雙手抱胸,語氣不是很好,「你這樣每天一臉便祕的守著混蛋吸血鬼,是鬼都看不下去。」

「我的事情不用你們管。」朔間凜月不耐煩的望著對方:「所以說,你們到底把哥哥藏到哪裡了?」

「把他還你然後看你繼續行屍走肉?」血族瀨名泉冷哼,「拜託,你哥把你託給我們可不是要看你這樣的。」

「你胡說,他哪有——

「『若哪天吾輩不在了,請代替吾輩照顧好吾輩最愛的弟弟凜月。』」瀨名泉語氣平淡的唸著,「他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天,所以為了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你、你別亂說,哥哥他才沒有死……

「他已經跟死了沒兩樣!」瀨名泉有些憤怒的抓住朔間凜月的肩膀搖晃:「你到底為什麼就是不能接受這件事情呢?!」

「我、我……」朔間凜月的表情有些慌亂,但又十分無助,他不斷搖著頭,然後猛然把對方推開。

「別胡說,哥哥就在、就在這裡!」赤紅的眼了無生氣,但又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使其他人不禁愣住。

「對……哥哥一直都在啊,我在等什麼呢?」朔間凜月笑了,他似乎看見自己的身旁站著那位他心心念念,最重要的人。

只是這個笑,落在旁人眼裡,是多麼的悲傷、多麼的淒涼。

「凜月,汝為何哭泣?」他的兄長伸手輕輕撫去他的淚,朔間凜月才發現他不知何時流下淚水。

「沒什麼。」用手背抹抹眼睛,他難得牽住兄長的手:「我們先上去吧,哥哥。」

兄長望著他,依舊帶著那個溫柔又寵溺的笑容:「好。」

「凜月……」一臉擔心的衣更真緒本來想追上去,但被旁邊的銀髮血族攔住:「先讓他去吧,或許過幾天就好了。」

……我知道了。」話雖如此,但衣更真緒心中還是充滿不安。

畢竟……他可是血僕啊……

 

 

 

 

……為什麼要讓我想起來?」

朔間凜月痛苦的摀住臉,語氣顫抖的問。

「明明、明明之前那樣就很好了啊,為什麼要逼我想起來?」

窗外的雷聲轟隆隆,每一下都像是要把他的靈魂劈開……但也許,失去兄長的他,早已經沒了靈魂。

「凜月……」衣更真緒有些擔心的上前蹲下:「凜月,要不要先——

「真~緒……」朔間凜月打斷對方的話,抬頭,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把哥哥埋起來吧。」

「可是你……

「我沒關係的。」朔間凜月深吸一口氣:「已經夠了。」

「你們說的沒錯,這麼久,夢,該醒了。」

……我知道了。」衣更真緒將他從地上扶起:「凜月,你還有我們。」

「我知道。」朔間凜月表情有些恍惚,他趴到對方背上,說著希望先回房間休息。

一回到房間,待人出去後,他立刻將自己埋進被窩,就這麼像兒時一樣大哭了起來。

唯一不同的是,再也沒有人會將他抱在懷中,吻著他的髮說:別難過,哥哥在這裡。

 

「凜月,吾輩把自己的心交給汝。」

 

朦朧中似乎聽見他哥哥的嗓音,穿過回憶在他耳邊響起,然而他此刻只能抽抽咽咽的將自己的臉遮著,顫抖的在心中回應:「我收下你的心了,可是你在哪裡……

不知道哭了多久,他似乎不小心睡著了。模糊之間,似乎聽見外面的聲音十分吵雜,又好像聽見誰說:別告訴凜月。

原本他是不打算起床的,但聽見這麼一句話後整理了一下情緒,深呼吸一口氣後推開房門:「怎麼了?」

外頭的人們一瞬間沉默了一下,最後是瀨名泉開口:「睡間,你哥他……

「怎麼了?」皺了皺眉,朔間凜月心中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他……他的身體不見了。」

「什麼?!」朔間凜月呆楞了幾秒後猛然推開那些人,直接衝往血池——然後,就看見血池內空盪盪的,本應被放在這的人已經不見,而血池也像是被人攪動過一樣,血色在旁邊的地板濺了一地,奇怪的是,原本應該是滿的池水,現在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你們……已經拿去……拿去處理了嘛?」帶著遲疑又不安的表情轉頭問著跟在他後面的人們,但換得的是非常肯定的搖頭:「這幾年除了幫他換血以外,完全沒有移動他。」

……」有些呆楞的盯著血池,這時卻聽見樓上似乎傳來了砸碎什麼東西的聲音,朔間凜月抬頭望向聲音的方向,紅瞳一縮,又往外衝去……衝回自己房間。

「啊……」只見房門已經被炸開一個大洞,四周煙霧瀰漫,但朔間凜月完全不顧這些,執意的衝進房間。

因為、因為他兄長的心臟還放在裡面……

驀然間,他停下了腳步,因為有個人影正拿著他畫的畫像仔細欣賞,朔間凜月楞楞的望著有些模糊的人影,直至對方轉身望向他。

「你…………」他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甚至想揍自己一拳,看看是不是還沉醉在幻想之中。

「呵……」對方低低的笑了,那笑聲就像鐘,重重的敲響了他的心。

噗通、噗通、噗通……

就像他的心跳聲,對方朝他走來,每一下,就像是踏在他心上,使他的胸口發漲。

「吾輩把自己的心給汝,看來汝有好好的收藏呢。」那個人輕笑著說。

這句話就像一個開關,打開他才剛停止不久的淚水,朔間凜月用力的撲入對方張開的懷裡,緊緊的抱著,再也不想分開。

「笨蛋,我等你好久。」顫抖的唇開開闔闔,最後才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對不起。」那個人輕撫他的頭,一個個吻輕輕柔柔的落在髮上,穿越記憶,最後來落上了溫熱的唇,久久不能分開。

窗外,陽光慢慢的透出。

落了百年的悲傷之雨,終於穿越時光,結束在陽光最燦爛的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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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