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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輩把自己心交給汝。」

「蛤?你是笨蛋嘛?把心交出去等於是把命交出去耶!」

「吾輩知道……所以,吾輩把自己的心交給汝。」

 

 

 

 

雨下著。

就如那天。

 

朔間凜月蜷縮在床上,聽著外頭的轟隆雷聲,數著雨點打落在窗簷的次數。

那是一間裝飾華麗但古老的大房間,牆上掛著一幅被簾幕遮住的畫,朔間凜月微睜著眼,望向那幅畫,心中不知在想著什麼。

「喀啦、喀啦、喀啦……」鞋子敲在大理石地板的聲響逐漸靠近,朔間凜月輕嘆了口氣,手拉拉被子遮住自己,閉上雙眼,等待著房門被推開的那一刻。

「凜月,別再睡了!」果不其然,門,開了,幽暗的房內頓時湧入淡淡的光亮,就像來人一樣,讓人不禁感到溫暖與放鬆。

「真~緒,我說過,別來打擾我。」朔間凜月張開雙眼,那赤紅的眼瞳平淡無波,甚至了無生氣,讓人看了,不禁退避三舍。

「你已經睡三天了,吸血鬼睡那麼多也沒什麼用處不是嘛?」沒想到,衣更真緒毫無畏懼,他走上前一把拉起朔間凜月的被子說道:「快點起來,今天大家都來看你了!」

「好啦……你先出去,我等等就好。」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倒頭又繼續睡了。」衣更真緒拉著朔間凜月的手強硬的說,「所以,這次我一定要看著你起床。」

……這次不會了,所以你快出去啦!」朔間凜月皺起眉,不悅的鼓起臉頰:「我以主人的身分命令你,出去!」

衣更真緒頓時身體一僵,接著不由自主的開始向外走。身為一位血僕,是沒辦法抵抗主人的任何「命令」的,於是他只好無奈的邊走邊叮嚀:「一定要起床喔?一定喔?要是半小時後我沒看到人就要再上來叫囉?」

「砰」,的一聲,門在對方離開後重重的自己關上,朔間凜月絲毫沒理會剛才的勸說再次躺下,將臉埋入枕頭中。

雨還是繼續下著。

就如那天。

「哥哥……」朔間凜月呢喃著,雙手緊握,剛好一陣雷落下,他就像是無助又害怕的孩子一般,瑟縮著,祈求某個人的陪伴。

「凜月,大家都在等汝,汝還不起嗎?」突然之間,溫柔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就像有魔力一般,朔間凜月漸漸的放鬆身體,坐起身向出現在他床邊的男人抱怨:「為什麼你每次都在沒有我允許的情況隨便進來我房間?」

「因為汝可是吾輩最親愛的弟弟啊。」男人不置可否的回答,他輕笑著俯身在朔間凜月額上印下一吻:「好了,這是早安吻。凜月就別任性了,快點出去吧,今天可是你生日吶。」

「那些傢伙怎麼會知道。」朔間凜月不甘願的下床開始換上衣服,那是一件簡單但又別出心裁的袍子,襯著主人脫俗的氣質,怎麼說呢,有種把善惡融合在一起,既天真,又邪惡的感覺。

「小姑娘可是新一任的森林女神啊,只要她想,沒什麼是不能知道的。」男人笑咪咪的打量著自己的弟弟,滿意的點頭:「這是吾輩送給汝的成人禮對吧?果然適合我們凜月。」

「都一百年前的事了還拿來說嘴。」朔間凜月冷哼一聲,接著打開房門:「我出去了。」

「你先走吧,吾輩等等就去。」

「嗯。」

 

 

 

 

「零、凜月,雖然我們能將心取出,但記得,心不能隨便交給別人喔!」

「媽咪,為什麼?」小小的弟弟疑惑的歪著頭,被坐在沙發椅上的美麗的女人溫柔的抱到腿上,柔和的說著:「因為心就是我們的命,獻上心等於獻上我們的全部啊。」

「母親,父親不是把心給了您嗎?」一旁雖然年幼但略顯成熟的哥哥趴在沙發邊緣問。

「是啊。」女人輕輕的笑了,「所以,只能把心交給你最愛的那個人,唯有為了對方獻上忠誠與性命,我們如此漫長的生命才擁有了價值。」

「一定要記住喔,我的孩子們。」

「我明白了,媽咪。」小小的弟弟看起來一點兒都沒有聽懂,但還是乖乖的點頭。

「是的,母親。」不過,哥哥的眼裡閃爍著光輝,他伸手捏了捏弟弟軟嫩的小臉蛋,在對方抗議的扭動下露出一個溫柔又寵溺的笑。

彷彿有什麼想法,逐漸在他內心深處烙下了印記……

 

 

 

 

「來了來了!」

「喔喔!主角終於來了!」

一到大廳,就聽見大家吵雜的聊天聲,朔間凜月皺著眉,緩緩的來到其他人面前。

「你這傢伙竟然沒有繼續賴床?!」狼人大神晃牙一臉難以置信,朔間凜月打了個哈欠不悅的回應:「太失禮了吧,柯基,好歹今天比較特別,我也是會準時起床的。」

「好了好了,既然凜月起床,大家就別為難他了。」衣更真緒起身,苦笑著將凜月拉到他旁邊的座位安頓好。

「你太寵睡間了。」同為血之一族的瀨名泉不贊同的搖頭。

「我可是他的血僕。」衣更真緒沒好氣的回應:「況且太寵血僕的吸血鬼才奇怪。」

「請用血族這種高貴的名詞來稱呼我們好嗎。」瀨名泉不悅的雙手抱胸,「遊君可是最棒最完美血僕,寵是應該的!」

「呃……」一旁的血僕遊木真有些尷尬的笑著,所幸另一邊,一位彷彿身上閃爍光芒的少女開口了:「今天可是凜月生日,大家就別爭吵了。」

「姊、姊姊大人說的沒錯,今天是凜月前輩的birthday,我們快點來celebrate吧!」年輕的小血族朱櫻司舉起酒杯,大家這才跟著舉杯附和著:「生日快樂!」

「不愧是我的女神。」待簡單的慶祝完,派對正式開始後,精靈羽風薰含著笑深情款款的看著他們的森林女神。

「別調戲女神!馬的,沒看過這麼騷包的精靈。」大神晃牙朝羽風薰的頭巴了下去,一旁吃著肉的虎妖乙狩阿多尼斯一臉認真的對大神晃牙說教:「大神,不可以這樣對待精靈,精靈可是神在地上的使者。」

「唉……」朔間凜月沒精神的望著其他人的打鬧,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特制生日蛋糕,他撐著頰,對一旁邊關照他邊用餐的衣更真緒說:「真~緒,沒有哥哥的位置嗎?」

衣更真緒僵了一下,但隨及重新露出笑容故作鎮定的點頭:「當然有,你旁邊的空位就是了。」

「那吾輩就不客氣了。」話才剛說完,朔間凜月就看見說要晚到的男人優雅從容的來到大廳,朝他露出一個笑坐下。

「怎麼這麼晚才來。」朔間凜月抱怨,難得的伸手幫對方拿了點對方愛吃的食物。

「抱歉抱歉,吾輩打扮了一番,汝看看,這不是跟一百年前汝生日時一模一樣的裝扮嗎?」男人笑著,而朔間凜月只是冷哼一聲:「笑得那麼傻,臉上都沾到奶油了。真~緒,可以把紙巾給我嗎?」

「咦?呃,好。」衣更真緒有些扭捏的起身拿了幾張紙巾來,朔間凜月接過後,輕輕的擦拭著男人臉上的奶油,而男人也用那一如從前的溫柔及寵溺回望他,使他有些不自在的微紅了臉。

只是,他沒發現,其他人若有似無望過來的奇怪視線。

 

 

 

 

「吾輩把自己的心交給汝。」大樹下,男人雙腳伸直坐在草皮上,輕輕撫過枕著自己膝躺的少年之髮柔聲道。

「蛤?你是笨蛋嘛?把心交出去等於是把命交出去耶!」對方聞言後睜眼,沒好氣的回應,「這種奇怪的話你從小到大說不膩嗎?」

「吾輩知道……所以,吾輩把自己的心交給汝。」男人依舊是那溫柔寵溺的眉眼,但少年不領情,皺起眉起身:「你出外歷練回來後就變得比以前更奇怪,連稱謂都變了。」

「吾輩只是看清楚自己的心而已。」男人依舊笑著,只是他一把將少年拉向自己,剎那間,氣息交疊,唇齒交纏……

「你、你神經病嗎!我們是兄弟!」少年一把推開男人,右手手臂遮住臉掩飾著自己的滿臉通紅:「我、我……我先回去了……!」

「兄弟……嗎?」男人撫著唇苦笑得呢喃,他望著少年匆忙跑離的背影,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悲傷:「吾等明明就是背德的血之一族啊……

 

 

 

 

「哈呼……」朔間凜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滿臉困意的撐著臉,試圖偷睡一下,不料卻被一旁的男人偷香一口而打斷。

「大色狼!大變態!」朔間凜月一手護著唇,臉紅的用另一手拍打對方,「老不羞!」

「凜月怎麼能這樣說哥哥呢?」男人嘿嘿笑著,「吾輩雖然歲數比汝多了點,可還是有許多精力滿足吾輩親愛的呢~」

「誰是你親愛的!」朔間凜月有些羞恥的拍桌,接著直接甩頭不理對方:「哼,不跟你說了。」

「小凜月,要不要來聊聊天啊?」這時血族鳴上嵐拉著朔間凜月的手,笑咪咪的帶他離開座位:「小真緒和……朔間前輩,我把小凜月借走啦!」

「玩得愉快,凜月。」男人微笑著,似乎不打算離開他的座位。

「喔,好……」衣更真緒看似有些疲累的揉揉太陽穴,望向凜月的眼神竟帶了些不捨及心疼:「鳴上……一切就拜託你了。」

「雖然人家很想說『就交給我吧!』,但這種事情是要自己走出來的。」鳴上嵐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不說了,小凜月來,小杏說她很久沒跟你聊天了喔?」

「杏不是很忙嗎?」朔間凜月望向森林女神杏,但對方只是溫柔的笑了笑:「其實也還好,夢之咲森林挺和平的。」

「明明就是你成天睡覺,睡間。」瀨名泉雙手抱胸,語氣不是很好的開口,「每次杏來,你都在睡啊。」

「因為真的很困啊。」朔間凜月打了個大哈欠,「你們怎麼不唸唸哥哥,他睡得可不比我少。」

「誰知道他現在……咳,我是說我記憶裡他可不會一直睡。」瀨名泉有些不自然的撇過頭,本來朔間凜月覺得有些困惑,但他還沒開口詢問瀨名泉就被鳴上嵐重重踩了一腳:「噢!做什麼啊你!」

「別理那個笨蛋了,姊姊我也好久沒跟小凜月聊天呢。」丟了一個眼神給瀨名泉,鳴上嵐笑咪咪的拉著朔間凜月坐下:「小凜月啊,你……有沒有考慮回去朔間家看看呢?」

「為什麼?哥哥說大家在那邊都過得很好。」

「但小凜月不想回去看看父母嗎?」

「我在這邊過得很好,出外歷練結束前孩子是不能回家的。」朔間凜月莫名覺得有些煩躁,但他壓下心中的躁動,揉了揉眼道。「夠了,這種話別再說了。」

「小凜月……

「你的外出歷練早就結束了,不是嗎?」突然一個人開口,朔間凜月有些驚慌的微張大了眼,但隨即故作鎮定的嘆氣:「小英,你不懂。」

「怎麼會不懂,我可是前除魔世家天祥院的長子。」巫師天祥院英智啜了一口紅茶,不急不徐的露出微笑開口:「凜月,別再騙自己了,你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你不想回去的藉口。」

「英智,你……」巫師使徒蓮巳敬人有些不贊同的拉拉天祥院英智的衣服,但對方卻微笑的朝他搖頭:「這是我們天祥院家害的,雖然我早已脫離家族,但也算是要承擔一部分的責任。」

「況且,夢,該醒了。」

「我聽不懂你們要表達什麼,總之我要先走了。」朔間凜月內心有不好的預感,他仗著血族速度上的優勢,打算立刻逃回房間,不料卻撞上一團水球。

「噗咔~噗咔……抱歉呢,但是沒有『水』我可是『活』不下去的喔……?」人魚深海奏汰漂浮在巨大水球內,表情是如此的天真善良。

「明明你可以化為人形的!」朔間凜月氣得跺腳,他想從水球旁繞過,不料發現各處都被對方的「水」給封住了。

「你們煩死了!到底想怎樣!」最後,朔間凜月雙手抱胸,不悅的轉過身面向早已安靜下來聚集到他附近的大家,「我沒什麼好說的,要問就去問在那邊悠哉吃點心的哥——

「哥哥哥哥的煩死了!」突然之間,大神晃牙用力將手中的盤子摔到桌上,他一臉怒氣的指著朔間凜月破口大罵:「你什麼時候才願意面對現實啊,朔間凜月?!」

「小狗如此狂吠可是會被說成家教不好啊。」男人無奈的來到朔間凜月身旁聳肩,「凜月,別理小狗,累了吾輩陪汝上床休息。」

「哼,我正有此意。」朔間凜月抬頭,正想跟大家簡單道聲再見,卻發現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著他。

「怎麼了……?小創……?」朔間凜月本來想詢問站在他左前方的年輕花仙子紫之創,不料對方卻下意識的後退,眼裡似乎帶著一絲……驚嚇?

「真、真緒……」他望向右前方的衣更真緒,期待自己的血僕能給他一個明確的回答,但,對方也只是不忍的撇過頭,低聲的說:「對不起,凜月。」

「你還不明白嗎?」大神晃牙火氣很大的拍著桌子:「那個吸血鬼混蛋……那個朔間零,你的哥哥,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經死了!你現在他媽就是一直沈浸在自己的幻想裡!」

「你、你騙人,他明明就在這裡啊……」朔間凜月有些驚慌的望向一旁的男人,對方牽著他的手,向他投以一個溫柔的笑容,使他鎮定了下來:「沒錯,怎麼可能呢,哥哥他明明就走我旁邊,怎麼可能死了。」

「大神,朔間的確不算死了,基本上血族只要心臟還在,就算肉體被毀,把心臟泡於血中等待復原還是有可能復活的。」乙狩阿多尼斯咬著肉塊表示贊同。

「你同意個屁!」大神晃牙氣得賞他一個爆栗,接著轉頭對森林女神杏叫道:「杏,讓這個笨蛋看看他都幹了什麼蠢事!」

杏猶豫了一下,接著伸手在空中畫了個圓,一面大鏡子就這麼出現在大家眼前……只不過,朔間凜月很驚恐,因為鏡子中映照的,誰都有,就是沒有他身旁的這個人!

「不可能……!」他望向一旁的男人又看向鏡子,最後勉強的下出一個結論:「我知道了!這鏡子是假的!」

「不……」杏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哀傷:「這個影像……就是我們一直以來所見到的。」

「凜月,承認吧,零他的心臟,明明一直都是被你藏在你房間,你們兩人的畫像後面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凜月摀著耳朵大叫:「剛剛、剛剛……哥哥明明一直和我講話!」

鏡中浮現出他一個人對著空氣打鬧著,一下笑一下又好似耍任性般噘起嘴……

「我明明還幫哥哥擦嘴!」

鏡中浮現出他拿著紙巾對著空氣揮舞著……

「哥哥他……他吃了點心!」

鏡中浮現出朔間凜月自己插起對方盤上的點心,兩眼一直很無神機械式的吃著……

「今天早上……哥哥他、他吻了我的額頭,說是……早安吻……」講到這裡,朔間凜月彷彿被抽光了力氣般的跪倒在地,他渾身顫抖的瞪大了眼緊盯著鏡子,就如同即將被處死的死刑犯。

然而,鏡中浮現出的影像徹底擊垮他的信心……只見今天早上,朔間凜月獨自坐在床上,閉上雙眼,彷彿有誰正在吻著他的額一般輕輕仰起臉,表情是他自己從沒注意到的,溫柔與滿足……

看見這一幕,有些比較感性的人已經淚流滿面,尤其是那些相較之下年輕許多的後輩們。

「怎麼……可能……」朔間凜月顫抖的望向「哥哥」,帶著哀求的表情低聲的渴求:「哥哥……告訴我你是真的……求求你……

男人在他面前跪了下來,溫柔而哀傷。他輕輕的吻了他的額,柔聲說著:「對不起,凜月……當汝再也騙不了自己時,吾輩就要離開了。」

「不……哥哥……!」看著男人如煙般消逝,朔間凜月崩潰般的大叫。

「轟隆隆!」與朔間凜月跪下的同時,是那彷彿疼入心坎的雷聲。

窗外,暗色的天。

雨下著,就如那天。

而今,夢醒了……什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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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